濠州城外,十里连营。
明黄色的三旓龙纛高高耸立,迎风飘扬。
郭荣的御驾行辕已经移到这里,相比于寿州城外的简陋,武行德显然更为用心,直接在濠州城外十五里处把一座庄子全征用了来,庄中有三进大宅,只用了一日工夫,里外粉刷一新,干干净净的迎接郭荣到来。
郭荣虽然不讲究,但还是满意的点点头。
最欢愉的自然是把打仗当作游山玩水的符家二娘,几日新鲜一过,早就厌了帐篷,想着回去,又不舍得姐姐,正纠结着呢,来到这有山有水有屋的地方,整个人都舒爽了起来。
此时,她正蹑手蹑脚的贴着墙根,准备往大厅溜去,才要闪出角门,背后响起严厉的声音“二妹,你又要去作什么?”
符二娘拍拍胸口,娇嗔道“姐,背后吓人要吓死人的。”
皇后符氏拎着一个小篮子,闻言正容道“别打马虎眼,你想溜到哪去?”
符二娘一扭腰肢,窜到姐姐跟前,撒娇道“我不是听说姐夫等下要接见杀人魔王嘛,听说白发红眼,十分吓人的,我……啊呀,姐,你篮子里的是什么东西,有青绿色的面团么?”
符氏无耐的看了眼二娘,道“这是艾青,叫你干点活不是手痛就是腰酸,跟我进去做青团子,给圣上换换口味。”
“不,我要去看杀人魔王。”
符氏斥道“二娘,知道轻重不!”
符二娘委曲的扁扁嘴,说“你怎么比娘亲还娘亲呐,好好好!跟你做团子去,噫,我得捏个小兔子玩玩,呵……”
……
符二娘嘴里说的杀人魔王,正从马车上下来,下车时尤有闲心拍拍袍服,这才抬步迈进大厅。
厅内,郭荣居中而坐,左右分别坐着范质、王溥、张永德、白重赞等人。
见来人面圣不跪,傲然然的挺着脊背,张永德斥道“圣上在此,尔一介伪唐逆臣,还不跪下。”
来人哈哈大笑,声震屋脊。
郭荣摆摆手,止住张永德的话头,对来人道“皇甫将军,远来辛苦,就不用跪了。”
来人正是皇甫晖,他与宋九重交手不过一合,便被一棍击中后背,吐血晕死,再醒来,已是辚辚往北的囚车上了。
听到郭荣这般一说,皇甫晖冷笑道“某累了,搬张椅子来。”
郭荣目示内侍,立马有侍卫提了一张椅子,于庭下一放。皇甫晖施施然的坐下,接过内侍递来的茶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身子这才松下来,往椅背上一靠,十分惫懒。
郭荣道“朕久闻皇甫将军大名……”
皇甫晖抬手止住郭荣的话头,道“某坐不住,还是躺下为好。”说完,不待郭荣回答,径自往地上一倒,四脚朝天的躺成一个大字。
皇甫晖这才幽幽然的说道“某在路上一直想,中州之兵,何时变的如此强悍了,某在后晋为将的时候,也曾与契丹人交战,但契丹人也不过尔尔……
先时刘彦贞大败,某未赶上,心中还讥笑其怯弱,然今春老夫将兵,四战三败,虽然强撑着,但心力早已交瘁。
呵,被擒了也好,总可以好生睡一觉了。”
皇甫晖说完,便不再开口,闭目而睡。
郭荣沉默良久,下诏让御医为其治伤,赐金带、鞍马。
皇甫晖既不谢也不理,任由甲士扶抬着出去。
王溥笑着圆场,道“这皇甫晖乃是有名的恶棍,无赖子,圣上不必与其计较。”
郭荣皱眉道“此人已心萌死志,朕不明白,伪唐李景何德何能,先有刘仁赡死节,今有皇甫晖死忠,难道朕就不如那只会吟诗作赋的李景乎?”
范质哈哈大笑,道“圣上想岔了,刘仁赡也好,皇甫晖也罢,皆是武夫气节,与伪帝何干,否则皇甫晖也不会特意来看圣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