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的时候,大冬天的也要光膀子,通过木榨机械,把纸砣的多余水分榨干,压成一个四方四正的纸砣,用木制铲车铲起,斜靠于墙,阴干一夜,次日一早,自有人送入另一道工序。
抄纸工常年在水湿之地工作,十个有九个患关节炎,而一双手常年累月浸泡在水里,更是不能见人,冬天水冷浸骨怎么办,身边置一火炉,炉上置一盘热水,抄上三五张,把冰手在滚烫的热水里一浸,复干活。
冬天冷,抄纸工们还能受这苦,他们最怕的是夏天。
夏天水毒,一双手上是烂疮,往往是趁着吃饭歇力时涂点药,饭吃饱,马上到门口去,把双手张着让太阳晒,然后药性都还没挥发,又开始做工,把双手浸到水里去了。
这样的赶工赶活是自发的,也是纸槽特有的流水作业催发的,因为他的下手还有无数道工序上的人,都等着他吃饭呢,他少抄一张,十几号下手就少一分收入,不逼自己都不行。
扦纸工来了。
抄纸工是大师傅,是男的,扦纸工是二师傅,有男有女,这不是体力活,而是心细活,技巧活。
纸砣榨过了,紧紧的积在一块,但还是湿的,他们的工作便是把湿纸一张张分开。
这是非常巧妙的技巧活,扦纸的手法也不一,工具也不一,小幅纸有留指甲的,也有用针的,大幅纸则都是竖扦法,用嘴唇与舌头。
先是用纸椎将纸砣略松一二,起个弧角头,嘴凑过去,卷着舌头一吹,双唇趁势一张,六七张纸角就分开了,这才起手,将湿纸整张剥下,迅速的覆到烘壁上。
这烘壁很平整,上纸前一般都要刷一道米浆水,纸覆上后,很快就会干。
因为烘壁后有柴火烧着,扦纸工最喜欢冬天,但夏天就不是人过的,窄长的纸道里,到处弥漫着纸臭味与汗臭味,白气腾腾,又酸又臭,闻之作呕……
在战场上锻练了大半年的庄生,回来后整个人都大变了样,有一种成熟稳重与铁血坚毅交织的男子汉气息在他身上形成。
他本是想着见过了母亲,见过了弟弟,见过了秦叔陈伯,就学虎子叔,千里赴戎机的,哪知秦叔却扣着他不放了,让陪着参观纸槽。
这臭哄哄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哪知秦叔以九五之尊,不仅与槽主交流炼料的心得,与扦纸工闲聊扦纸技巧,最后还走到脏兮兮的纸槽后开始抄纸,那样子,虽不如纸工有韵味,可姿势竟然十足,覆纸时整张纸上只起了一个水泡,顿时赢来了满堂喝彩。
秦越摇头笑道:“记忆里的东西,快忘光了,朕要是你的弟子,这个水泡起了,得挨几个竹鞭子?”
那抄纸工也是楞的,闷声闷气的道:“最少狠抽三下。”
“不错,是个好师父。”
秦越赞完,指指纸床道:“朕要的纸,一尺八寸宽,三尺六寸长就够,一帘可分两张,这纸床要改一改,轴臂也不用卡在槽板上,悬着。”
秦越指指头顶,“钓鱼看过没,选金竹或是苦竹杆,在这上面固定住,再用竹篾索搭住,扣在这纸床的两端,借助竹杆的韧性,压下去一抄手,起手时一提势,水线更均,也能更省力,纸张品质也更高,你们可以试一试。”
抄纸工与槽主吃了大半辈子的纸饭,听秦越这么一说,眼睛顿时就亮了,没想到这陛下连抄纸也懂。
秦越晃了晃纸床,再次扑通一声抄起一张纸,看着帘上水势一线潮般退去,思绪却回到了以前那个时代。
他对纸工的建议,别看只是一付简单的竹竿杠杆,却是建国后才有的“发明”,产量能提高三成,人还没那么受累,那位发明者最后也成了某大型纸厂的高工。
可惜,老祖宗的传承,都是“垃圾”。
结果现在宣纸最高工艺在岛国,博物馆修补书画都要用岛国进口的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