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认识良翰的人眼里,良翰都十分特殊。
“伱总是让人难以猜透下一步动作,又散发一股乘风破浪的气质,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你一样。”
离大郎一张蓄胡须的方正脸庞逐渐涨红,语气有些激动:
“相信谢姑娘她们也是与我类似的感觉,一看见良翰,便觉得再大的困难都能渡过,信心重振。
“这也是大伙相信你的原因之一,
“这样的良翰如何不是世间特殊?”
欧阳戎微愣,多看了眼离大郎,轻轻摇头:
“不必神话我,我并不特殊,例如阿山,他就不差我。”
他摆摆手,朝欲言又止的离大郎,继续认真说:
“经历阿山之事,我幡然醒悟一个道理,更加的适普。
“这世间所有人,其实都带着一幅幅‘面具’而活。
“这些面具,并不是强加的不好的东西,更准确的说,它是一个个生来就有、或后天获得的身份。
“身份面具,各式各样,每人都有,不同的是,有些人的面具沉重,有些人的面具轻松。
“但是不管沉重或轻松,都是必须背负的东西,应当认真以对。
“就像阿山,他是生来就有的身份面具,是‘人子’,是‘兄长’,亦是‘龙城的儿子’,脚下这片乡土的一员。”
欧阳戎回头,有些晒黑的削瘦脸庞,露出一副灿烂笑颜:
“我不难过,阿山深刻清楚了他的身份。
“他作为兄长,作为人子,那一日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救了阿妹阿母。
“他作为龙城勇敢的儿子,那一日,面对脚下这片土地的叛徒宵小,高昂起了不屈的头颅。
“他痛快的怒斥,畅意的大笑,他猛烈的震醒了台下麻木的乡人同胞。
“这是阿山给自己戴上的沉重面具,是他热烈的选择,我又岂能事后哭唧如妇人、去抢夺玷污本就属于他的荣耀?”
欧阳戎质问,亦自问。
他仰坐地上,看着天空:
“无需节哀,何哀之有?
“我唯一有些难受的,是他多戴上了一副面具,一副本该归我承受的身份面具……”
离大郎与燕六郎愣愣,他们看见面前的年轻县令说到此处,从袖子中掏出一枚青铜假面。
“哐当”一声,随手丢于地上,他注视它,轻声说:
“当时的我,为了某个虚无缥缈的远方,暂时摘下了这一枚身份面具,也摆脱了其它所有面具,孤身去寻所谓的净土。
“可这本该……是我承担的责任啊。”
欧阳戎停顿了片刻,他蓦然转头,声音在风中铿锵有力,一字一句:
“面具它有重量,身份就是责任。
“细数一番,我欧阳良翰,也有一幅幅的面具,一份份的责任。
“我是甄婶娘唯一的‘侄儿’,
“我是小师妹的‘大师兄’,
“我是老师的‘大弟子’,
“我是阿山阿青亲切呼喊的‘老爷’,
“我是龙城万千百姓的‘父母官’,
“甚至我还是全天下人心中的‘守正君子’!”
欧阳戎忽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青铜假面,收进袖中,转过头,平静开口:
“这次病愈,下山重归,我不再丝毫逃避这些面具。
“从现在起,它们是属于我的身份,亦是我的责任。”
燕六郎听的挠头,离大郎沉默了会儿,脸色怔道:
“良翰说的很有道理,振聋发聩,可……良翰如此尽责,会不会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欧阳戎展颜一笑,挥袖遥指远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