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美,还是不够的。
因为这世间美丽的女子并不少,平民家也有,苏府的丫鬟中就有不少漂亮的。
但谁能比得上自家小姐?
抛开天生自带的贵气不谈,这种美人之韵,是与才气伴生的,而才气来源于书,来源于闺中学识。
这个时代,女子识字本就自带一种儒风。
更遑论,弹琴、吟诗、围棋、写画。临池、摹帖、刺绣、织锦……彩绶印象里,自家小姐就没有不会,样样精通。
小姐清雅,每日懒起,所做之事,皆有文韵。
春煎新茶、夏晓看花、秋日咏絮、冬护兰荪。
晴日焚香沐浴,雨时阅书描画。
偶尔午憩懒起,扑蝶逗猫,或染红指甲,教鹦鹉念新诗。
只是有时,小姐也会像眼下这样。
忽而掩卷,娥眉微蹙,手握书卷,抵埋胸前,凝眸远望檐外烟雨。
眉目间,韵着一股徘徊难散的忧郁。
也不知凝眸处是又添一股新愁,还是常续一段旧忧。
每当见到这一幕,彩绶便觉得小姐的身影有些陌生。
从前与她一起长大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姐,身影似乎渐行渐远了。
取而代之的,是小姐现在让她有些琢磨不透的平静眸子,熟悉又陌生。
只是,彩绶也不知道小姐到底成天在想些什么心事。
真的值得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女郎,如此愁上眉头吗。
这江南古镇、深闺大院的闺中生活,慢哉悠闲。
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对其都倾尽偏爱,家宅和睦。
以后再随心意,择一如意郎君,能疼人爱人,婚后幸福,悠哉销日,岂不圆满。
外面多少女子求之不得。
彩绶锁眉不解,小脑袋瓜子似是想不过来,又手指挠了挠歪斜的双丫鬓。
循着此刻苏裹儿的眸光,朝檐外雨雾望去,似是洛阳方向。
唔,难道小姐是憧憬神都洛阳那万国来朝、繁花似锦的盛世气象?
倒也稍微能说的通。
彩绶依稀记得,老爷夫人他们好像本就是关中人氏,只是当年似是家道中落,从神都洛阳匆匆迁来这偏居一隅的江南道,只是那时,小姐才刚刚出生……
“这两日怎不见谢姐姐人影?”
苏裹儿头不回的忽问。
没去看似是在偷瞄她的包子脸小侍女。
彩绶回过神来。
咦,是小姐主动找她说话的!
她歪头想了下,好像已经过了“不理小姐的一百息”,算术不太好的小丫头立马坐回小茶几边,迅速脆声答话:
“小姐,谢小娘子出远门了,奴婢听漪兰轩的丫鬟秀春说的,昨天上午,奴婢也瞧见谢小娘子匆匆回来,收拾东西匆匆出门来着。”
“是吗,出远门……”
苏裹儿望了一眼屋檐外面,远方是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的青山轮廓。
她忽然有一点羡慕谢令姜。
可以随时随地,说走就走。
而同是及笄之龄,有的人却宛若金丝雀一般困在笼中。
哪怕稍微离开一点笼子,都会引来无数道目光注视,甚至可能触怒某个设立笼子的女主人。
而金丝雀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做事时都会多一层格外的思量与小心翼翼。
因为她不是为她一人而活。
金丝雀生活在无数或明或暗的笼外目光下。
需要瞻前顾后,时刻注意言行举止。
所以苏裹儿有时候其实挺羡慕来去自由的谢令姜,她有一个开明的大儒阿父,也无来自家族的负担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