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日后,销金窟,灯火辉煌。
收到请帖的江南豪客,陆续进场,熟门熟路进了包厢。
圆形堡楼的中间,搭起了花台。
琴音渐起,却是从未出现过的琴曲。
一时之间,迅速吸引了在场豪客的注意。
琴师指尖轻拨,拉着所有人沉浸于这红尘纷繁,诸般情念。
凌空而来的红绸,在漫天落花里,从翻涌红绸里飞出的舞姬,似破茧成蝶。
那一道琴音,似山涧迎风,又似春雷破雨。
罗裙曼妙,舞姿婀娜,笑颜如花。
顶楼的包厢,阿宝隔着纱帘,翻着手里的名册,好将人与名对起来。
名册是她从前世记忆里搜罗出来,亲自写就。
“那是陶家的,向来乐善好施。此番楚越郊野涌来的流民,陶家便施粥数日。”
“隔壁是贺家的,这尖嘴猴腮的老头,最是巧舌如簧,其胞弟是刑部侍郎,那回东宫大选,他家次子也递了生辰贴,头一轮便被母妃否了。”
晚晚好奇:“为什么?”
璇玑抢先笑道:“知女莫若母,温娘娘知道阿宝她,喜欢长的好的。”
晚晚认真又了眼,恍然:“哦,不够好。”
阿宝懒得理她们揶揄她,继续道:“坐咱们正对面的是,吕家的,吕七娘。”
吕家,已是三代皆由女子掌家。
每年秋汛,都会捐助银两,帮着稳固锦城的河道堤坝。
如今的吕家主,吕七娘,便襄助了梁总督一千万银的河道修缮费用。
接下来,便是胡家,徐家……
然后是贺家的死对头,江南巨贾,财力雄厚的沈家。
沈家和陶家斗了数代,如今江南的丝织品,八成要经沈家的手。
但,若是无前世记忆,她怕是猜不到,沈家背后是袁首辅,而前世密谋拥立轩辕旁支的袁首辅,如今已是六皇子一派,和李嘉妃商议着要取她储君之位。
在阿宝眼中,对面,从她左手边一直排列过去的包厢,今晚她请过来的诸位豪客,犹如一个个架着丝线的傀儡,牵一发而动全身。
夜色渐深,月琴屿的气氛,酣然正热。
柳如意翩然跃上花台,丝竹管弦之声,渐渐歇无痕。
阿宝诧异,“她也会轻功?”
转念一想,又暗道,本该如此。
往来销金窟的,皆非泛泛之辈。
若无武艺加身,若是闹起来,根本镇不住场面。
而柳如意仍是,笑意嫣然,“诸位贵客既已接到了帖子,我销金窟的规矩,诸位贵客都是懂的,奴家便不再赘言,来,请今夜的第一件宝物。”
金银珠宝,对在场豪客而言,已不足为奇。
因而,阿宝准备的是,市井的奇异传闻里出现的宝物。
那是一樽,山形的青铜熏炉。
奇异传闻里,这便是海外仙山,蓬莱。
炉中焚香,恰似秋晨满是缥缈白雾的山峰。
继而投射出,蓬莱仙山的美景,和群仙接引,见之难忘。
满堂哗然,纷纷竞价。
突然,一直沉默的,徐家的包厢,点了一盏金烛。
照着销金窟的规矩,意思便是此刻的叫价,再翻两倍。
阿宝冷然向了对面四楼的包厢,轻纱遮掩下的身影轮廓,叫她想起了一个熟人。
果然,她知道,为了今夜最后一件拍品,他会来的。
而此刻,四楼包厢里。
白袍公子,亦一瞬不瞬,盯着顶楼的包厢。
帘幔一层层落下,遮掩了销金窟主人的身形。
但适才他点金烛之时,那间包厢里,突然掀起一道帘缝的那双手,纤细修长,在这满楼华灯的照耀下,剔透如凝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