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积弊,可谓是大晋如今最深之积弊,牵扯到商业,也牵扯到吏治,甚至牵扯到社会民风。
在周元看来,这个问题足够深刻,覆盖面也足够广,由于对手的势力盘根错节,强大而团结,也几乎找不到下手的角度。
如今马上四月,距离蒹葭生产的时间很近了,南下估计也就是五月份。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准备什么?
回到家的周元很是头疼这个问题,为此他让关陆找来了很多资料,准备在这段时间好好研究一下。
虽然这段时间清闲,但之后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了,军器局的扩张,武器的制造,京营的壮大,再加上这江南的整治,一想都让人冷汗直流。
这还不算之后要处理的粤海水师重建问题,以及制海权、出口贸易和濠镜归属问题。
另外,西南土司那边矛盾激化愈发严重了,改土归流势在必行,但总也要合适的时间去下手。
诸多烦心事萦绕在心头,周元又不得不给老岳父赵诚写信,询问扬州盐务的具体情况,争取从这方面有所突破。
一连忙了几日,都没什么头绪,周元采取就近法则,干脆把刘敬请到了家中。
“卫国公这是急了啊!”
作为大晋的户部尚书,刘敬似乎已经看出了周元在想什么,他一边喝着茶,一边道:“这都傍晚了还把老夫请来做客,想必是有什么想问的咯。”
周元苦笑道:“刘大人就别卖关子了,江南地区终归是要整治的,但现在我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从哪里着手啊!”
“刘大人经验丰富,快给我出出主意吧,哪怕是聊一聊情况也好啊。”
刘敬只是笑了笑,道:“这来就话长了,大晋几大商帮,各有其支柱产业和生财之道。”
“晋商之道,在于粮铁,潮商之道,在于茶瓷,浙商之道,在于盐务。”
“但这并没有清晰的分界线,比如晋商也制陶卖瓷,贩卖私盐,只是规模不如另外两家罢了。”
到这里,他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沉声道:“但无论是晋商还是潮商,影响力都比不上浙商,你知道这是为何?”
周元皱起了眉头,思索了片刻,才道:“覆盖面和暴利?”
“得不错,但没到本质。”
刘敬郑重道:“朝廷对粮铁的监管极为严苛,粮乃万民之本,铁乃国家重器,晋商之于粮,只能做到薄利多销,想要囤积粮食哄抬价格,官府立刻就要找上门去。”
“而至于潮商之茶…卫国公,这大晋天下喝得起茶的,能占多少啊?有两成吗?”
“哪怕是最便宜最廉价的茶,是普通贫农喝得起的吗?他们有足够的稀粥都满意了。”
“但谁不吃盐啊?天下亿兆百姓,谁离得开盐!”
到这里,他冷笑了起来,重重哼道:“你知道扬州盐商有多可怕吗?他们几乎垄断了整个大晋的盐,除了云南、四川等屈指可数的省份之外,其他地方所有的百姓,都要吃他们的盐!”
“这是多少钱?这要涉及到多少官员?盐务就是政治,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
“你岳父赵诚,乃是陛下钦点的金科状元,目前在哪里?在扬州做巡盐御史,一个从四品的官。”
“但多少正四品,从三品,乃至正三品的神京府尹,都想去做那个官。”
“因为有钱啊!大肥缺啊!”
刘敬喝了一口茶,才咬牙道:“治盐之难,甚于治省,此话是不假的,上一任巡盐御史,现在是吏部侍郎,几乎就是吏部的接班人了。”
“窥斑知豹,你就应该知道治盐之难了。”
周元忍不住疑惑道:“为什么治盐这么难?我的意思是,私盐泛滥,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问题了,朝廷为什么一直没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