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礼后,才让六月将两个小的送到江阁老府上,她陪着他们一道过来。
两人小儿在前方走着,池玲珑不紧不慢的跟在后边,因为是出来赴宴的,她穿着奢华,即便眼前的黑纱直接垂到脚踝处,遮盖了发髻上的宝石珠钗,却还是遮盖不住靴子脚尖处偌大的两颗东珠,以及裙摆下边闪闪发光的流云纹金边。
这副行头出现在乱民和乞丐聚集的南大街,肯定会引来骚乱,池玲珑自然不会轻易露面;索性小勺子和魏释锦都穿的“质朴”,即便走出去,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小勺子回首看看不紧不慢跟在他们身后的母亲,和母亲招招手,就由两个已经露脸的暗卫领着,往难民汇聚的地方而去。
池玲珑停步在胡同口,看着已经有了小少年雏形的长子走远,不知怎的,竟有一种雏鸟要飞离母亲身边的辛酸感;也还好,儿子对母亲依恋又敬爱,即便走远了,也不忘回头看一眼。
远处的粥棚冒出滚滚热气,锅盖掀开,一股子白粥的清香向四处荡开,难民们早就排了看不见尾的长队,只为巴巴等一碗一点不能打底的稀饭。
即便这样的景象已经看了三年,池玲珑仍是忍不住心酸,三年灭顶天灾,国库存银告结,难民四处皆是,一开始她还和秦承嗣商量,拿出她部分私银在城门口设立粥棚,秦承嗣同意了,却没用她的银钱,顾自走了秦王府公帐,开支了一大笔钱财,高价买来粮米
然而,天灾不是一日两日,也不是一月两月,甚至不是一年两年可以结束的。
秦王府所设立的粥棚,也从一开始浓浓一大碗粥,到了后来的稀饭,直至到了现在,只能每隔七、八日施舍一次。
施粥数量日益减少,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不想在这乱世太打眼,成为先烂的出头椽子,毕竟连国库都没存银了,大魏国境内几个特大粮仓的粮食也已经接近告罄,若此时独独秦王府还这么大张旗鼓给难民施粥,就别怪弘远帝看不顺眼,要向秦王府“借东西”了。
二来,因为三年天灾,秦王府中早年存的粮食只出不进,五十万大军的粮草已经成了负担。
秦王府确实在诸多州府都设有秘密粮仓,然那些粮仓供应一个州府半年吃喝都成问题,更何况是人高马大,一人能吃普通四人饭量的五十万秦家军们?
若不是在天灾第二年,秦承嗣手下远航番邦的船只回归,带来了池玲珑开口索要的几样画成图样的粮食——玉米和红薯,若没有红薯的产量在撑着,五十万秦家军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上战场。
索性这已经是天灾第三年的尾声了,至如今天气转暖,万物都有复苏的迹象,若是过几天不再接连半月下冻雨,想来这最艰难的三年应该是熬过去了。
池玲珑看着捧着粥碗,或是狼吞虎咽,或是含着热泪一点点喂孩子和老人的难民,眼眶更酸了。
若是在往年时节,京都哪里会让难民出入?
可这时候,这些难民早已经在南大街安家半年了;这半年若非各家勋贵轮番救济,怕是又要尸横遍野。
看到难民们的吃食,又想起今日池明瑄二子的满月宴,池玲珑心中愈发不好受起来。
池明瑄继四年前生下长子后,今年二月里又诞下了次子,可惜这次子的满月宴办的冷情,江阁老做主,竟是没请一个外人。
江阁老府上虽说底蕴也深厚,到底在钱财上不如许多勋贵府邸,如今连诸多勋贵世家都开始缩衣减食了,更何况是江阁老府上?
池明瑄次子满月宴只邀请了娘家人忠勇侯府,以及池玲珑等几个出嫁姐妹,宴席更是安排的清减,怕被御史告御状,也是实在张罗不出更好的东西。
池玲珑顾自思绪纷飞,七月见天色将暗,冷风呼呼吹来,就和六月打了眼色,又回了马车处,上了车厢翻出一件白色绣蔷薇花纹的素色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