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心中升起问号的时候,从太后车上下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少年穿着华丽的亲王服饰,脸色微微发白,看样子比一般的同龄少年还要瘦弱几分。
这正是当今皇帝的三弟,也是最小的弟弟,兴王元盛宇。
这个兴王,生母寒微,当初先皇殡天的时候才一岁,一直养在深宫,甚至没有出阁读书。一直到皇帝亲政之后才封了王,因为年幼还不曾分府,各种场合也不见他人影,简直就是个透明人。一时出现在众人面前,若非太后叫了他的封号,众人可能能认出他的人连一只手都不到。
那么这种场合太后突然带了兴王来,还是和太后同车而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太后这才让众人免礼平身,并未上楼,而是拉住了兴王——这个动作让这少年很紧张,脸色更白了,却不敢拒却:“今天皇帝本来要来,但是偶然身体不适。哀家本只让他安心休息,皇后也在宫中照顾他。他却还惦记着这边烟火会,惦记着与民同乐的惯例,不肯叫万民失望。因此他派了兴王代替他前来。兴王自然也有他的车驾,但哀家想,就这么一段路,我们娘儿俩何必还分两辆车?正好一个车上说说家常话,因此就同车前来了。”
娘儿俩?
扯淡!
楼前众人不止一个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太后和兴王什么时候论娘儿俩了?
虽然礼法上来说,兴王也是太后的孩子,但太后可从没表现过一点儿认这个儿子的意思。大家基本上没见过兴王,但都见过皇帝的另一个弟弟思王是怎么畏惧太后如虎的,可想而知,这个曾经临朝称制的太后对待非亲生的皇子绝对称不上慈母。就算是现在,兴王的表现也明显对太后怕的厉害,恐怕根本不想和太后同坐一辆车来,只是被勉强罢了。
所以太后说什么娘儿俩、说说家常话这种话着实可笑。
但她的话可笑,但表现出来的姿态一点儿也不可笑。
能在这座楼前混个位置的人政治敏感性绝对不低,仔细想想太后表露出的姿态,再想想这几天的戒严和混乱,以及太后所提到的“皇帝生病”,连在一起想,令人不寒而栗。
谁还没读过史书啊?
“臣启太后——”
就在太后要携着兴王的手登楼时,突然有声音传来。
王飞站在队伍里,一直悬着心,这时听到有人出头心砰砰乱跳,往旁边一看,竟然是寿王。
寿王看起来精神焕发,倒比之前闯道宫时看着状态更好些,上前道:“君父龙体欠安,万民何其惶恐不安,岂有心再纵情享乐?不如暂停此烟火会,罢杂戏,改为为陛下祈福。”
太后挥手道:“皇叔言重了,皇帝虽在病中,还顾念百姓安乐,特意吩咐不要因他之故惊扰百姓欢度元宵,他嘱咐兴王代天子出席,这就是旨意。往日皇帝怎么做,今日兴王也怎么做便是。不必再说,即刻点灯。”
说罢,她拉住兴王的手登楼而上。
太后坚持走流程,皇亲百官自然也只能跟着走流程,列队一起上楼。
这时楼下花灯全部点起,有圆灯、彩灯、荷花灯、骰子灯、走马灯、万岁灯、太平灯……种种灯火五光十色、火树银花,堆在一起仿佛金银山一般。那旁大戏开锣,锣鼓喧天,丝竹悠扬,庆典拉开序幕。百姓终于等来了热闹,无不欢呼喝彩。
楼下百姓快乐洋溢,楼上的气氛却暗潮汹涌。
太后入座,给皇帝留的位置自然空着,却单独给兴王留下一座,位在龙椅的另一侧,仅比太后稍次,还在诸王之上。
如果有讲究的话,这个位置应该是太子的位置。
楼上一时十分安静,好在楼下够热闹,各种嘈杂的声音传来,倒能遮蔽一二。
太后终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