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二公子面前现眼。如今,冒失主意也出了,人也丢了。如果再被长孙无忌那厮借题发挥,大伙今后的日子谁都甭想好过!
李世民却丝毫没感到侯君集的形象龌龊,眼前这个侍卫有一些真本事,就是气质差了些。但这也难怪他,任何一个饿过半死的人,通常都不会有高大形象。
“士彟,别吓了壮士!”李世民摆摆手,示意武士彟不要过于冲动。然后他向前走了几步,躬身拉住了侯君集的胳膊,“壮士,站起来说话,武校尉考虑的也有道理。但你既然给我出主意去兰,肯定也不单单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我,我,属下!”侯君集顺着胳膊上传来的力道站起身,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他读过书,炼过武,家族于隋周相替时避乱搬到了会宁后,在当地也算个豪门望族。只是在突然而来的灾难面前,家族和自己个人的力量一样渺小。几乎在顷刻之间,他就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一切。读过的书和身上的武艺只能保全他暂时不死于胡人的马蹄下,却不能让他护住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在绝望之中他投到了李家旗下,几个月来和其他难民一道接受训练,卑微得如同一只蝼蚁。而今天,这群蝼蚁的救命恩人却亲自拉着他站直了腰,亲热地叫他壮士。
“一个连自己家都守护不了的人,不配被称作壮士!”侯君集在心里悲哀地想,同时,他却努力抬起了头。眼前这个衣着华贵,但神态和蔼可亲的人在一点点唤醒他曾经的梦想,侯君集不喜欢让欣赏自己的人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对自己失望。
“别着急,士彟,你叫安排人煮一壶奶茶来,咱们三个边喝边聊!”李世民亲切地拉着侯君集的手,将对方带到椅子旁,安排他坐下。然后转头向武士彟吩咐道。
“是!”武士彟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一个字,转身出了帐门。片刻功夫,两个亲兵提着一个巨大的铜壶,将其挂到了帐篷中央的炭盆上。新鲜的奶香和粗砾的茶砖味道立刻传遍了整个屋子,这是草原地区最常见的味道,从东到西,整个大隋北方边塞,无论胡人还是汉儿都是这个煮法。
侯君集觉得奶茶香味醺醺的,如同醇酒,熏得人心头直个劲儿发暖。从小到大,从没有官府中人这样看重过自己,哪怕是到郡上应考,那些官府的老爷们也是看在十几贯礼金的面子上,才问了问自己的名姓。而坐在对面的上司却在他落魄之时以平辈之礼相待,丝毫不在乎双方之间地位上的差异。
“壮士读过书?”李世民端起自己面前的奶茶,轻轻地举到了鼻尖之上,双眉之间。
“六岁时开始读书,但无所成!”侯君集强按住心头的激动,举起李世民的亲兵给自己倒的奶茶,还敬于眉,然后回答。
“学过武么?”李世民客气地笑了笑,又问。偌大的地图就摆在二人脚下,他却仿佛对如何带兵打仗全然没了兴趣,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了对面的壮士身上。
“八岁时开始练武,但没怎么和人交过手!”侯君集放下茶碗,正色回答。
‘二公子居然欣赏此人?”武士彟看得暗暗纳罕。除了刚听到侯君集所献之策的刹那外,其他时间他对端坐在李世民对面的那个身材干瘦,举止拘谨的青年人没半点好印象。此人心肠狠,胆子大,又急于表现,绝对不适合深交。
正在他偷偷于心中品头论足时,又听见李世民问道“看壮士相貌,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吧?来我军中,过得还习惯么?”
“回禀二公子,君集今年十九!乱世中能得活命,已属万幸,哪敢再多挑剔!”
“你的家人呢,也死在塞上诸胡的刀下了么?”李世民放下茶碗,追问。
“侯家上下四十三口,唯君集一人活着到了鸣沙!”侯君集低头,用一种极其悲愤的语气回答。那是场他永远不愿回忆的恶梦,却每每将其在沉睡中惊醒。此生只要活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