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见了门内那人,转念道“行,你慢慢聊,我去下面广场上转转。”
荆红追说“我在屋顶打坐,大人有事唤我一声。”
两人很干脆地走了。苏晏敲了敲门,不待里面的人开口就推门进去,随手关紧门。那人扭过头看他,很是吃惊“你……”
苏晏轻声道“屏山兄,好久不见。”
崔锦屏面上的意外转为冷淡,没有起身,只拱了拱手“苏阁老日理万机,无暇见我这只小虾米,实乃理所当然。”
苏晏没有介意他言语中的嘲讽,径自在他对面坐下“忙是真的,但还不至于忙到连与你喝杯茶、聊个天的时间都没有。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明明在新君登基一事上出了力,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奖赏。”
“嚯,原来你也知道。”崔锦屏给自己的空杯又斟满茶,迟疑一下,没管苏晏。
苏晏只想解开双方的这个结,并不想喝茶。也不想告诉崔锦屏,朱贺霖不看重他的原因,是在南京时就把他定义为“投机主义者”,认为他有才无德。
朱贺霖的这句评语,苏晏觉得有点过——人无完人,哪有那么多品德高尚的。有私心不怕,会做事、能约束在道与法的范围内就够了。像皇爷,就深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朝堂上站的未必都是善人,但皆非庸才。
可朱贺霖还年轻,意气纯粹,眼里更是揉不得沙子。他因为崔锦屏曾有过倒戈的念头而不喜其人,哪怕因为苏晏的举荐勉强用了,也不会重用。
这一点若是让崔锦屏知道,恐怕打击比什么都大,甚至会化为“不才明主弃”的愤恨不满,且随着高傲的性子直接对外甩出来——那时候他的仕途才是彻底完了!
苏晏踌躇后,说道“论功行赏本不错,但你真想清楚了,为何做官、如何做官?”
崔锦屏没回答,反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单独碰面,也是在一座茶楼?”
“记得,澄清坊,太白楼。”
“当时我苦于空负才华、报国无门,你对我说了一句家乡俗语,‘当官没功夫,全靠天线粗’,可还记得?”
苏晏略有些尴尬,当初自己还是个以纨绔为目标的混人,这话的确欠妥,便道“是我失言,误导了屏山兄。”
崔锦屏微微冷笑“你没误导我,反而点化了我。让我知道若要在官场如鱼得水,除了能力,更重要的是靠山与人脉。”
“并非如此——”
“就是如此!这些年我与你苏清河交好,不敢说十分,至少有八分是为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官职。凭良心说,哪怕你当上了阁老,我也没想把你看做‘天线’,只想你给我机会,我便尽所能为你分忧办事。可你呢?你看不上我!”崔锦屏紧紧盯着苏晏,语气越发激动,“这阵子我一直翻来覆去地想,究竟我崔屏山哪里欠缺,不值得你苏阁老高看一眼?连素无交往的谢公都愿意主动提携我,而你与我朋友相称,于情于理都不该如此……如今我终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苏晏问。
崔锦屏道“想明白你是因为嫉贤妒能。你怕我上位后,抢了你的圣眷,盖了你的风头!”
苏晏喑然无声,继而长长地叹了口气,伸出一指,点在崔锦屏心口“我苏晏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了解我的人无需解释,对不了解我的人解释了也白搭。你是否了解我,问问自己的心。”
崔锦屏怔怔坐着,没有避开他的指尖。
苏晏起身,朝他拱手施了一礼“还未祝贺屏山兄升任通政。无论谁举荐了你,出于什么目的,既在其位,当谋其政、尽其职,富贵不淫威武不屈。莫要忘了你自己写过的言志诗——‘雨侵菡萏色无失’‘龙跃金鳞会有时’。”
崔锦屏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恨恨道“不用你提醒!”
苏晏走出茶楼,深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