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个古怪小姑娘,手持竹杖,挎包挑扁担,清嘉看了又看,始终吃不准来者的真实境界。
先前见鸳湖道友一时半刻没有挪步的迹象,陈灵均便干脆盘腿坐在长椅上,双手托腮,乐得忙里偷闲片刻。
要说露面款待男子修士,没二话,责无旁贷,可是女子嘛,陈灵均又不是郑大风,更不是老厨子,实在是件不大不小的苦差事。
遥想当年,在那御江,虽说整日里高朋满座,逍遥快活,却不并非半点不知晓山上的人情世故,迎来送往,不是恩怨便是买卖。
别说是那些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元婴老神仙,便是位金丹,也当得起只手遮天的说法了,只说作为东道主的御江水神兄弟,虞阚,他在开府之前,便是因某些早年隐蔽的山上际遇,与神诰宗有七弯八拐的渊源,才与那位一洲道主、手掌福地的祁真君的某位再传弟子,帮着给御江赐下一道类似诰命的开府宝箓,这才有了后来一座青简水府的金碧辉煌,形制僭越,宛若陆地龙宫。
没来由想起那青简水府内的一位女子炼气士,始终不知来历,相貌不差,色不甚美,虽非绝世佳人,却有一番美妇人独到风韵……当然了,当年陈灵均不懂这个,都是朋友们私底下的说辞,有说她是水神虞阚的禁脔、姘头什么的,也有说她是来此避难的可怜人,家族有恩于虞阚,躲在青简水府,陈灵均只知她常年深居简出,省吃俭用,吝啬得过分了,她对待修行,真有一种此生就算死也要死在求道路上的决心,大概那就是志怪书上所谓的抱道而亡了。可惜她的下场,并不好。
跟她不熟,加在一起可能都没聊过几句话,所以陈灵均对于她的结局,也没觉得如何伤心伤肺,就只是觉得有些事,好像不该如此这般,可结果就是这般如此了。
陈灵均并不多愁善感,在山上只有想起御江那边的故人旧事,才会流露出些与容貌相符的情绪,喃喃道:“修行路上,风雨茫茫,障如秋草芟难尽,功似春冰积不高。此间诸多不容易,岂是辛苦二字可以形容全部的。”
清嘉闻言小有意外,由衷赞叹道:“道友高见。”
陈灵均连连摆手,哈哈笑道:“我可不会说这些文绉绉的,都是从大风兄弟那边听来的,借用而已。”
清嘉显然将信将疑。
陈灵均咧嘴笑道:“他只要遇见好看的女子就犯浑,平时其实是很灵光的人。”
清嘉对此不予评价。
来落魄山“认祖”之前,清嘉还是做了些扎实功课的。
撇开山主陈平安当那隐官的事情不谈,浩然天下练气士知道的内幕,肯定还没有她所在蛮荒更多。
最可惜关于落魄山的山水邸报实在太少,等清嘉到了宝瓶洲地界,她有心想要在山上渡口或是仙家客栈那边得到一些纸面内容,不曾想竟是百寻不得,练气士偶尔提及,又多是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清嘉一听就知道是那种胡说八道又不犯法的,等她再稍一打听,才知道其中缘由,原来落魄山崛起之前,就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山头小门派,至多是被当成披云山的附庸,帮着大骊魏山君将一些见不得光的钱,“洗”成北岳财库的干净银子,故而不值得山上邸报如何花费笔墨,也不宜仙府刨根问底,毕竟追究多了,万一出了纰漏,真被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的好事者,找出什么确之凿凿的证据来,再被披云山某司主官神女拿给魏山君一瞧,岂不倒灶,白白落个话柄,如此一来,等于与一座北岳交恶,到时候披云山记了仇,礼尚往来,直接送上门一封夜游宴的邀请函,去还是不去?不去是打了魏山君的脸面,去了,贺礼该怎么筹备?
谁不知道北岳的山脚唱名,那是一绝。多少携礼登门道贺的仙家门派,都在这里吃了大闷亏,只因为低估了同行的大手大脚,必须临时增补礼物的分量,队伍前边的,不当个人,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你们不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