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偷偷拿着它,找魏檗帮着鉴定过,说是一年后,就可以成长一株千岁高龄的杨梅树,最少也该有竹楼一半这么高哩,又叫‘节气梅’,每一个二十四节气的当天,都会有茫茫多的灵气流溢出来,最适合修行之人在树底下炼气啦,魏檗还说这颗梅核,对于有了稳定山头的谱牒仙师来说,其实是当初紫阳府四件礼物当中,最珍贵的。”
陈平安笑道“那我们今夜就把它们都种下去。”
崔东山斜眼裴钱,“你先挑。”
裴钱乐呵呵道“梅核再好,也只有一颗唉,我当然挑选榆钱种子,对……吧?”
说到最后,裴钱偷偷望向师父,见着了师父轻轻点头后,这才转头对崔东山斩钉截铁道“这么珍贵的梅核,就让给你好了!不过事先说好,以后长成了大梅树,还是师父的,我想要带着宝瓶姐姐一起去爬树玩儿,你可不能拦着我。”
崔东山叹了口气。
真是满身的机灵劲儿,话里都话。
也亏得是自家先生,才能一物降一物,刚刚降服得住这块黑炭。换成别人,朱敛不行,甚至他爷爷都不行,更别提魏檗这些落魄山的外人了。
落魄山其实很大。
作为骊珠洞天的南大门,气势巍峨,高耸入云。
以至于落魄山的北边,陈平安还没怎么逛过,多是在南边竹楼长久逗留。
在南边的向阳面,竹楼以下,郑大风坐镇的山门往上,崔东山挑选了两块邻近的风水宝地,分别种下那袋子榆树种子和梅核。
大功告成后,裴钱以锄头拄地,没少出力气的小黑炭满头汗水,满脸笑容。
崔东山依旧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若说男子皮囊之俊美,恐怕只有魏檗和陆台,当然还有那个中土大端王朝的曹慈,才能够与崔东山媲美。
陈平安轻声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共勉。”
崔东山再次“繁文缛节”,作揖郑重道“学生拜别。先生远游,游必有方。”
陈平安在崔东山直腰后,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支竹简,笑道“好像从来没送过你东西,别嫌弃,竹简只是寻常山野青竹的材质,一文不值。虽然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当你的先生,那个问题,在书简湖三年,也经常会去想答案,还是很难。但是不管如何,既然你都这么喊了,喊了这么多年,那我就摆摆先生的架子,将这枚竹简送你,作为小小的临别礼。”
崔东山接过那枚已经泛黄的竹简,正反皆有刻字。
正面刻字,已经有些年月,“闻道有先后,圣人无常师。”
反面刻字,多半是先前陈平安去竹楼取物的时候,临时点灯,取出刻刀,新刻上去的,只是事出匆忙,字迹依旧一丝不苟,规规矩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裴钱咳嗽两声,润了润嗓子,郑重其事道“崔东山,我身为大师姐,必须提醒你一句了,你可别不当回事啊,师父其实最在乎这些竹简了!”
崔东山缓缓收入袖中,“先生期许,殷殷切切,学生铭记在心。学生也有一物相赠。”
崔东山抖了抖雪白大袖,取出一把古色古香的竹折扇,素雅玉洁,崔东山双手奉上,“此物曾是与我对弈而输飞剑‘金秋’之人的心爱珍宝,数折聚春风,一捻生秋意,扇面素白无文字,最最适合先生远游时节,在异乡夏日祛暑。”
陈平安接过入手那把轻如鹅毛的玉竹折扇,打趣道“送出手的礼物这么重,你是螯鱼背的?”
裴钱一琢磨,先前崔东山说那螯鱼背是“打脸山”,她刚刚有些窃喜,觉着这次送礼回礼,自己师父做了笔划算买卖,然后当下便有些埋怨崔东山。
崔东山哈哈大笑,“走了走了。”
不知为何,崔东山面朝裴钱,伸出食指竖在嘴边。
裴钱眨了眨眼睛,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