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一壶井水酒,跟掌柜要了两只白碗,落座后竟是笑着伸手示意汉子一起坐下来喝酒,汉子本想着站在一边扮可怜,说不定公子哥起了恻隐之心,就买走了他那些破烂家当,实在是肚子里酒虫子作祟,坐下来喝起了酒,一边喝一边埋怨自己管不住嘴,心想自己贪杯喝过了酒,多半也就黄了这桩买卖,一时间百感交集,只当是一碗断头酒来品尝。
陈平安跟汉子碰了一下酒碗,笑问道“既然这枚玉玺值钱,又有仙师苦等着它补齐文景国十七宝,为何不直接登门售卖?”
汉子早有腹稿对付买家这类问题,满脸苦笑道“那位地仙老神仙,修为通天,只是人品……我就怕拿了钱没命花啊。”
汉子嗓音低沉,含糊说了一半。
陈平安点头,这个解释说得通,山上神仙,说是修道,可这个道,旁门八百,左道三千,所以山上不一样有杜懋这样的飞升境大修士?更早一些,不一样有书简湖的截江真君刘志茂?至于那拨扶乩宗喊天街生出歹心的练气士,如果不是技不如人,沦为千里送人头的下场,一旦围剿伏杀了他和陆台,如今可就真阔绰了,有了这份财力,说不定世间就要多出一两个金丹地仙。
汉子大概是觉得再不下点猛药,就要错过这位不差钱的外乡子弟,放下了酒碗,低声道“其实我那祖上是文景国大将军的措辞,是为尊者讳,给我拿来骗人的,我爷爷其实是旧文景国京师安乐坊的坊丁,安乐坊最早是皇室饲养奇珍异兽的地儿,后来财力不济,荒废了,就用来安置犯错后贬黜出宫的宦官、宫女,文景国的亡国之君,年幼时就在藏污纳垢的安乐坊长大,小时候经常受我爷爷照顾,后来飞黄腾达,从一个藏在外边的私生子,不知怎么的就当了皇帝,不管为何亡国,还算是个念情的君主,之后对我爷爷十分礼待,京城被云霄国大军攻破后,又逃到了安乐坊,我那时候年纪小,不记事,总之最后就从爷爷手上传下了这枚玉玺,爷爷临走前,还叮嘱我一定要将玉玺交给文景国后人,不可视为自家物件……”
说到这里,汉子喝了口酒,眼神痴痴呆呆,“我这不肖子孙啊,对不起爷爷的临终嘱托,也对不住那个传闻中改了姓氏去山上修道的文景国太子。”
汉子嘴唇颤抖,眼睛里有泪花儿,“公子,你行行好,就买了这枚一国重宝的玉玺吧,我以后好买酒求醉装糊涂,不用每天对着它,愧疚到死。”
陈平安再给汉子倒了一碗琥珀色的水井仙人酿,摇头道“酒,可以请你喝,但是东西我不会买。”
汉子犹不死心,“公子难道都不看一眼,东西真假好坏,相信公子可以一看分明,到时候哪怕公子杀价狠了,我都不后悔。”
陈平安还是摇头,“我这人没有偏财运……所以还是算了吧,你找识货且有缘的买家,莫要在我身上浪费光阴了。”
裴钱刚想说话,就给陈平安瞥了一眼,立即闭嘴不言。
汉子喝过了第二碗酒,告罪一声,道谢一声,然后失魂落魄起身离去。
裴钱这才轻声道“挺可怜的。”
陈平安喝着酒,“可怜是真的,但是东西未必是真的。”
裴钱疑惑道“没有看过,怎么知道呢,万一是真的呢?反正咱们也不着急赶路唉。”
陈平安耐心解释道“万一的这个一,若是真落在咱们头上,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那咱们来聊聊最坏的结果。”
裴钱一头雾水,“不就是假的,看走了眼,咱们给那家伙坑了些神仙钱?”
裴钱蓦然双手一拍桌子,心疼道“这可不能忍!”
陈平安笑道“这算什么最坏的结果,最坏的情况,是给人家设计了仙人跳,不但要被强买强卖,说不定咱们一旦掏得起神仙钱,对方还要得寸进尺,干脆杀人越货。只说这人为人,咱们毕竟不熟,哪怕本性未必有多坏,可一旦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