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大雪磅礴,门内两人,围坐在火炉前,神情淡然。
昔年大祁王朝的太傅大人伸出一双枯瘦的手,血肉已经剩不下什么,至于血气,更是没有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世人一个道理,那就是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或许今天,或许明天,或许后天,都有可能随时死去。
“你也看到了,老夫活不了太久了。”
崔溥仰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太多眷恋和不舍,这是对于整个人间的。
顾泯没说话,生老病死,并非是俗世百姓的专属,修行者虽然活得很长,但也会经历这个,而且和俗世百姓相比,身为修行者,甚至都没有转世的可能,活过一世,便只有这一次的生命。
这或许是上天对于修行者的惩罚,也或许是一种交换,修行者获得修行的可能,而失去转世的这项权利。
“老夫是读书人,也是一个修行者,只有这一生而已,再也没有别的,所以这辈子做不完的事情,以后都做不了。”
崔溥轻声感慨道:“老夫这辈子,做什么事情都想着没有来生,因此大多数事情都做的还算完美,就只有这件事,也是最大的事情,老夫还没有什么眉目。”
这位曾经的大祁的太傅大人,从年轻时候开始,便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无比稳当,从来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才能成为后面的太傅,而成为太傅之后,便要更加小心,所以太傅这一生,其实都逃不开谨小慎微四个字。
直到如今,离开大祁之后,来到郢都,这个一辈子谨小慎微的老人,想要在最后赌一把。
于是才有如今这场谈话。
顾泯安静的看着这个老人,忽然开口说道:“崔夫子心中到底如何想?”
崔溥没有回答顾泯,而是自顾自说道:“老夫死后,崇文楼不会听顾白的,下一任的楼主人选,你知道。”
顾泯喃喃道:“白粥。”
老人点头笑道:“顾白像剑修多过读书人,他若是做了读书人的领袖,只怕要不了百年,之后读书人,人人都不会想着书上的圣贤道理,反倒是提上剑,就要去和那些不讲道理的家伙讲讲道理。”
顾泯无言微笑,已经能够想到会发生的场景,以后那些个读书人,一人一身长袍,上一刻还笑眯眯的和人讲着道理,可要是有什么说不通透的,只怕就是要提剑而起,把剑放在对方脖子上,问别人是不是心服口服。
到了这份上,要是别人还心服口服,那不就是糊弄鬼吗?
可人家不管呀,还是提着剑追着问,你到底是不是心服口服。
想到这里,顾泯也不由得哑然一笑。
太扯了。
“只是白粥年纪尚轻,真的做得好这个领袖?”
顾泯其实想问的,还是服众的问题,要知道这崇文楼的楼主,和天底下读书人领袖,是挂上钩的,白粥即便学问上没有问题,可能够让那些个读书人服气?
在这一点上,顾泯是要报以疑问的。
“崇文楼的楼主和读书人领袖,要在今天分开才行。”
崔溥笑眯眯的说道:“过往那么些年,所有读书人一看崇文楼的楼主怎么做,便奉为圭臬,其实这样一点都不好,要知道,大家都是人,是人总归就有错的,这样的思想根深蒂固,渐渐这些读书人就没意思了,我这么做,大概也就是给那些后来读书人当头一棒,让他们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盲从。”
崔溥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这无异于是把崇文楼无数代的努力,在今天彻底打破,就好像是一家人,好几代人拼命挣钱,到了崔溥这儿,偏偏又说好些钱挣得不合理,要部都丢出去。
这一下,要是被崇文楼的历代读书人知道了,只怕是要把崔溥骂得没有立锥之地。
“当然了,不破不立,只要白粥那丫头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