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铁佛村铁匠铺的主人从老铁匠变成了小铁匠。送走岳父木滨成了铁匠铺的当家人,成了当家人的他早已迫不急待地要扩张铁匠铺了。一是包了几年地的人们都需要更多更新的农具,再者他程木滨从没有想就这么日复一日把铁匠铺的营生,按部就班地做下去。
程木滨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又从村里借了一千二百块钱,把打铁的旧炉子拆了扩建的更大,还更新了所有工具招了个小学徒。媳妇儿怀孕了,铺子面貌一新,木滨意气风发地要大干一场。
他内心里发誓要做铁佛城最好的铁匠铺,要做大铁匠,要人们尊敬地叫他“程大铁匠”,要做铁佛村的头一个万元户,成了万元户他头件事就要去爸爸和奶奶的坆前烧纸。
天不遂人愿,生意只是在春季和夏季好过些时日。
到了秋天时,集市上出现了大量城里机械厂生产的农具,远比手工锻造的要实用美观的多,除了特殊用具很少有人来铺子里打东西了,些许的农具维修也没有多少收入。铁匠铺的生意不仅没有好起来,而是随着沈铁匠的离去一蹶不振。
偷偷跑到外地集市上买回“机械手”做出来的铁具,整宿地呆呆凝视,木滨感觉铁匠铺实在是无能为力了,时境变迁,老手艺再好也拼不过机器。
木滨的“大铁匠”梦,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铁佛村从此没有了铁匠。
收不回投入,木滨一下子变成了负债累累,被四个借款人催账催得焦头烂额。
一家四口人三亩八分地,地里的收成除了交公粮和提留,所剩只是够吃喝。交公粮就是早年农民将种地打收的粮食无偿交给国家一部分,交提留就是按人口数每年交给政府一揽子税费,这就是千百年来所谓的“皇粮国税”。直到二零零六年,国家随着改革开放而富强,农民不再需要向缴纳农业税(公粮)了。
木滨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出路,只有华山一条道儿,那就是出去打工挣钱还账。可是无债一身轻可以自由行走八方,债务在身时却走得步步惊心,那叫一个一分钱难倒英难汉寸步难行。
他给了肚子已经隆起的媳妇儿风茹二百五十块钱,托付给岳母照料。自己揣上仅有的一百五十块钱,在凌晨三点半钟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谁知人一出门刚出巷道还没迈几步,一束手电筒的光线就照了过来,黑暗中有人说大半夜的要去哪啊?
木滨说二哥我、我有难处没办法,你、你就容我一时吧。二哥说钱我借你多半年了,我也是汗珠子砸脚面上摔八半挣来的,我盯你半宿了要是不还账你别想出村儿半步。木滨说二哥咱、咱一笔写不出两、两个“程”字,我身上就一百五、五十块钱,先还你八十让、让我走了吧,我挣钱回来第一个还、还你还不行吗?难道还让我、我给你下跪不成?二哥抓着他不松手。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说着话腿一弯,他把头拱进了二哥怀里。
几十米外传来了一声狗叫,随之全村的狗此起彼伏地叫唤了好大一阵子。
这个几十年后的百亿富翁,在漆黑的夜里,在自家门外的过道前,完成了无奈的一躬。他所呼吸存身的世界,又一次击打了他敏感的心灵。
城里的铁佛牌电视在全国打出了名气,村里有人家已把电视机搬到了自家炕头。“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看着晚饭后风茹哼着曲子,和师娘赶去别人家看电视的背影,木滨心里如缝衣针划过肌肤,隐隐地作痛。现在,自己不仅没有让看得起自己的师娘和媳妇儿过上好日子,还被追债追到这般狼狈。
空旷的街面上没有人看到,从二哥身上起开的那个大脑袋,已是满脸的泪水。
木滨带着七十块钱一路跑向了铁佛城。到城里站前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