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憔悴而苍老的母亲,双手掩面,鬓角苍白的发垂落下来,随着她身体的颤动抖动着。
和她一起颤抖的,还有夏小虞贴身的大口袋。
她甚至能够听到鹿鸣的啜泣声。昏黄的灯光将这一切衬托得十分朦胧,她想自己的母亲。
在很小的时候,她也很爱自己的母亲。夏夫人长得美丽,那时候也很问头。她的童年很快乐,在她认识沈一之前,她跟母亲的关系也是很融洽的。
鹿鸣贴着夏小虞的身体不停地颤栗,不断地用嘶哑的声音提醒夏小虞“快走,快走。”
鹿鸣一定是不想继续待下去,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哀求。
夏小虞把手伸进胸前的口袋,捏住鹿鸣小小的身体一点点向上提,她看不了这般绝望的悲怆,她的心就像是掉进一汪冰冷的池水,寒冷而且压抑。
“求求你了,带我走,别让我出去,求你了。”鹿鸣恳求着夏小虞,用她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
“鹿姨,鹿鸣没事,您放心。”喉咙干涩,砂砾一般的声音把夏小虞自己也吓了一跳。我她把鹿鸣提到手心上,捧给面前这个绝望而脆弱的母亲看。
鹿鸣的妈妈看着夏小虞,眼里充满了惊诧和疑惑,她盯着夏小虞的双手,红肿双眼睁得很大。
正当夏小虞准备解释点什么的时候,手心里不安分的鹿鸣径直跳到了地板上,怕她摔伤正准备起身追她的时候,加班的鹿伯伯正好回来了。
鹿鸣瞅准鹿伯伯开门的缝隙,连蹦带跳又滚又爬的从门缝里跑了。
夏小虞立刻起身去追,慌慌张张地和鹿伯伯撞了个满怀,急忙道歉又道别,飞一般地跑了。
夜色很黑,墨一样黑。
夏小虞在外面兜兜转转了很久,一直没找到鹿鸣的踪迹。
直到夜色很深了的时候,她才在楼下的小花坛里发现了她,她坐在花坛边的瓷砖上,赌气不理夏小虞。
“鹿鸣,她很痛苦,”夏小虞顿了顿“也很爱你。”说出这样的话,对于年少时的夏小虞来说很困难,如果不是看到那个女人哭得那么凄惨,她从来没想过原来一个人还能哭得那样肝肠寸断。
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幕,她或许也不会觉得母爱这个东西真的那样厚重而深刻。
可是鹿鸣还不能理解,她昂起头看夏小虞,很不友善。
“她的爱就是将她先天不足的孩子置之死地吗?这不是母亲,是杀人犯!”鹿鸣扯起嘴角,双手叉腰,“我不要这样的爱。”夏小虞看着她,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在她身边坐下来,瓷砖有些冰凉。
“你妈妈哭得那样悲伤,你就没一点心软吗?”夏小虞用手指轻点着她的头,就像老师教育不听话的学生。
“夏小虞。”鹿鸣坐下来,没有回答好友的话,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自顾自地说道“我想我是恨她的。如果我也生有残疾,她同样会毫不留情地遗弃我,她对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我完成她的梦想,过她想过的人生。但我不是家雀,我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的摆布。”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看着她痛不欲生,然后品尝报复的快感?”夏夜里的风还是有点凉,夏小虞的声音也有点凉“鹿鸣,在你心里种下如此深刻恨意的,一直以来就只有你自己,也只能是你自己。”
这句话即使夏小虞对鹿鸣说得,其实也是她对自己说的。她也很别扭,在面对自己妈妈的时候,这一年多她表面上一副冷酷的样子,可是心里却越来越难过,越来越悲痛。
“夏小虞,在你心中种下如此深刻偏执与悲伤的,也一直都是你自己。”鹿鸣冷笑了一声,“只可惜你没有恨人的勇气,所以你放过了你妈妈,却一直没放过你自己。”
他们两个人就在漆黑的夜空下相互对视,沉默了好久,突然两人共同迸发出狂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