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青云山上的“煮杀”,想起用一口鼎、许多活人煮出来的平衡之血。
那些人魔,就是在这么祥和的地方习法得道吗?
他看了看李一,李一立在溪边,非常平静。流水潺潺,其人简洁的照影,似明月被洗净。
“燕春回刚走。”公孙不害这时候从木屋里走出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到半刻钟。”
几乎是踩着线走的!
且还悠闲地带走了他的狗。
是不是有人提前传信告知了燕春回?——这是一个顺理成章的推论。
姜望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去怀疑任何人。
其实他跟公孙不害并不熟,天刑崖炼魔的那一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他请公孙不害出手,是相信三刑宫。也是因为太虚阁并没有太虚事务之外的权柄,前来陈国除恶,必须要让三刑宫的人出面,才算名正言顺,不会落人口实。
而法家三宫里,刑人宫最适合处理这件事。
他跟李一也算不上有多么深厚的交情,但李一是太虚阁员,且道心纯粹,实力足够,又是替代飞剑之术的道剑最高成就者……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是联手诛魔的最佳人选。
至于钟离炎,钟离炎目前还没有在他旁边做手脚的本事。
他自己请的人,自己深思熟虑后做的选择,没有事不成就怀疑队友的道理。
“公孙宗师。”姜望慢慢地问道:“有可能追踪到痕迹吗?”
公孙不害摇了摇头:“他有意斩痕,现在是不可能追踪到了。而且即便我们现在追上,也大概没办法杀死他。天地广阔,真君不死。”
洞真所见的“真不朽”,超凡路上的绝顶高处,等齐于现世的极限力量!
此即为“真君”。
处在这等境界的强者,是极难被杀死的。
历来绝大多数身死道消的真君,要么是死战不退,要么是被团团围困、钉死无法脱身。
这也是他们一次性出动三尊真君,更直接动用太虚阁楼和荆棘笥封锁整个陈国的原因。他们要杀死燕春回,而不仅仅是击败他,给他一个教训。
但现今燕春回既然已经逃出无回谷,再想被困住,几乎已经不可能。
天地广阔,万界自由,上哪里去堵他?
现实似乎要教给姜望一个小小的道理——不要以为成了真君,就心想事成,无所不能。
事败于何处呢?
此刻竟不能知。
姜望长舒一口气。
世上没有你做好了准备就一定能成功的道理。
他面对此刻的结果。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人魔离巢,天下难安。今日事不成,是我虑事不周,准备不充分,我当承责。连累两位白跑一趟,实在抱歉。”姜望认真地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将坐镇天道深海,巡察诸界。燕春回在哪里出现,我就去哪里拦他,必不叫他流祸。”
“事情倒是没有那么严重,人魔而已,杀就杀了,惊便惊了。执法惩罪,没有不成则担责的道理。”公孙不害道:“燕春回这些年待在无回谷,几乎寸步不出,不是他有多么体贴温良,而是因为这是一个有秩序的世界。只要他还想活下去,行事就必须要有分寸。真闹到天下逐杀的地步,他是活不了的。”
他将荆条收归荆棘笥,认真地看着姜望:“只是姜真君接下来要小心了。既然你已经显露了对他的杀意,那他必然要想办法解决你。”
“我早有觉悟。”姜望道:“我杀人,人杀我,理所应当,甚至无关于善恶对错。我等他来。”
公孙不害看了姜望一阵,终于移开视线,再次仔细地观察这片山谷,他也是第一次来无回谷,试图从这些居住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