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有些坐不住:“南斗殿已经覆灭,战争已经结束。安国公是天下名将,更是国之柱石,天下表率。一言一行,牵动千万之心——万请三思!”
伍照昌淡淡地看他一眼:“我发现姜阁员总是把本公想得很残酷。是觉得我的孙子死了,所以我会暴戾行事吗?”
安国公府的继承人伍陵,于陨仙林不幸。但凡稍稍关注楚国的,无有不知。人们也尽量避免在伍照昌面前提及。
姜望本来有很多的话要劝,但伍照昌如此平静地说出‘我的孙子死了’,他便说不出话来。
伍照昌道:“在尸山血海中设宴,是兵家的风景,所以今天我们坐在这里。但我虽然死了孙子,却不至于失去人性。你说得对,战争已经结束了,我面前没有敌人。”
他从宴前起身:“长生君必须死,但本公不会把南斗秘境所有人都杀掉。自今日起,封锁南斗秘境,禁绝内外。凡人寿限一百二十九岁零六月,一代人之后,还活着的尽数杀死便是。”
宋淮抚掌而叹:“能容长生君再活一世,大善!”
伍照昌已经往殿外走:“南斗长生君苦心孤诣,以‘名’为道,以‘长生’为名,夺名一世,藏名于千万人中。便容他再活凡人一世,又有何妨?”
等这一代星辰凡人老去凋零,长生君要么重新夺名隐遁,要么就只能受死。但在楚国的密切关注下,再次大规模夺名藏名,不可能不暴露行藏,其实还是个死。
楚国要让东天师和太虚阁员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决定。
这是“楚”的器量。
……
……
左光殊和屈舜华忙着镇抚南斗诸星,自有军务。
姜望这个“闲人”也不去打扰,独自离开了南斗秘境。
万年大宗,一朝而覆。山河百代,竟为谁赎?
姜望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太多波澜,但踏出南斗秘境的那一刻,仍不免轻轻一叹。
遂化青虹,独自西去。
山丘绵延,西来骤然平缓,又猛然下沉。
“下沉”的这块巨大旷地,便是曾经沃土万里、如今寸草不生的河谷平原。
这片平原曾经哺育了数以百计的国家,如今连秃鹫也不往这边飞。
齐夏战于江阴,景牧杀于盛土,都不曾对现世环境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并非是他们没有这样的力量,而是战争的烈度始终被把控着——要么就是一方有压倒性的优势,要么就是双方保持着一定的默契。
夏国也试图引祸水倒灌人间,齐人若是没能成功阻止,江阴平原只会比今天的河谷平原更惨烈。
而秦楚的河谷之战,是一场失控的战争。所以河谷平原被打成了下陷的废土。
秦国许妄和楚国项龙骧,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在各方面都难分高下——当然,如今以生死定论,是不必再有争议了。
姜望自南域而来,掠过河谷,不免低头看了两眼——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亦是改变了他一生的战争。
两个庞然大物的碰撞,由此蔓延开千万里的涟漪,无数人的生活为之改变。庄国还真观里一个垂死的少年,也未尝不是余声。
“姜真人!”
在荒凉的河谷平原上,行走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
她有着完美的五官,完美的妆容,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的仪态。
她在无尽荒凉的世界里抬头,看着匆匆掠过此间的姜望。
说天香,便见天香。
姜望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夜阑儿。但念及法罗之死,心香之殁,似也应当。
略想了想,他便大大方方地落下身形:“夜姑娘怎会在此?”
“我为什么不能在此呢?”夜阑儿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