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所有的记忆,全都留在另一个世界,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很遥远了……乃至于府中的藏酒,乃至于所欠的债务,乃至于太虚幻境的福地排名……
独在异乡为异客。
……
……
宽大僧袍掩盖了身姿。
菩提枝面具藏住不知本貌的脸。
一双黑色皮制手套,紧贴着或许纤柔合度的十指。
这便是来自洗月庵的女尼,玉真师太。
这是她在武南战场上给人们留下的具体印象。
就像洗月庵这个宗门一样,让人感到神秘。
听过甚至见过,但是并没有太多认知。
或许因为那场战争的强度太高、发生得太突然,所以显得太不真实。才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在很多人的感受里,那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而武安城与南天城隔着霜风战场各退三十里的对峙局面,好像也已经让人习惯了。
这只是天狱世界里,人族与妖族的诸多战场中,规模不很大的一个。
淮国公左嚣已走,大齐军神姜梦熊已撤。
天妖蛛懿躲起来养伤,猿仙廷和麒观应也都离去。
站在绝巅的强者,翻掌之间天地转。
来时惊雷激电千万里,去时晴空一片悬金阳。
齐国朝议大夫闻人沈和羽族真妖雀梦臣,是双方在如今这片种族战场上的最高统帅。他们都有相当的克制,保持了一定的默契,自那以后的战争更像是练兵,死伤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这段时间以来石门李氏的李凤尧、李龙川,贝郡晏氏的晏抚,青崖书院的许象乾,甚至是华英宫主姜无忧,都轮番来过妖界,来过武安城。
大家都清楚,名为历练,实为悼念。
在这座记念那个人的城池,悼念那个或许永远不能回来的人。
这里毕竟是齐国负责的战场,在喧嚣散去后,仍留在这里的“外人”并不多。
玉真师太便是那不多里的一个。
她好像是个寡言的性子,专注于修行。
每战必参与,每战必陷阵。战争结束后,就回到城里临时搭建的庵堂中。燃青灯,敲木鱼,诵念佛经。
那位并不掩饰傀躯的月天奴师太,总是陪在她身边的。
“你在看什么?”城墙的一角,月天奴缓缓走来,出声问道。
立在已经有些斑驳痕迹的城墙前,玉真收回了视线。“没看什么。”
月天奴在远处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块墙砖上,不知被哪个没公德心的刻了字。此时走近看得清楚了,只见上面写着——“赶马山双骄之许象乾到此一游”,“一游”上面还打了个红色的叉,旁边写道,“吊唁”。
字倒是不丑,内容让人无言。
今日是三九二二年的新年,虽是在妖界的战场,武安城内还是处处房屋挂桃符,热闹非常。
玉真和月天奴都是出家人,不习惯热闹,昨晚的除夕夜,就在城外游荡。
官方说法是为纪念姜武安而筑造的城市,在武安侯传出死讯的一个月后,就已经喜庆得很。彼时笼罩这座城市的悲痛是真的,此时难得休战迎接新年的喜悦也是真的。世间之事便是如此,生活不会因为哪个人的消失而停止。
月天奴想了想,开口道:“三分香气楼那边……”
玉真未等她说完:“秘境名额交给香铃儿吧。我现在……脱不开身。”
月天奴看了看天色,又说道:“洗月庵还没有到完全入世的时候,我们能动用的力量很有限。你也做了所有能做的……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玉真抿了抿唇,道:“师姐,我只是在此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