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风甚是寒冷,令形骸心底发凉,似乎那些惨死的冤魂随风而来,缠着自己,形骸摸不着,看不到,只觉身在虚幻之中。
这山寨中的人,不久也将沦为剑下野鬼,有多少会被冥虎吸血而死?形骸害怕起来,不愿旁人见到冥虎,更不愿被人瞧见它饮食。
他抬头看着天上,星星一闪一闪,冷冰冰的,光芒交织,宛如天图。形骸忍不住想道“咱们所做的事,纵然人不知道,天却看得到,星星都是见证。”
但它们在乎么?我们太渺小了,连蚂蚁都比不上,蚂蚁打架时,谁又会多看一眼?
星星永恒不变,就像天地一样。对天地而言,人的命转瞬即逝,早死晚死,分别不大,是人,是狗,是鱼,是虫,当真有差异么?
他捏住左手,身子发冷,暗忖“是这骸骨神的手咒得我如此,我将这手斩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若那咒如同毒液、鲜血、骨头,早已遍布全身?你唯有一死了之了么?
形骸用力摇头,他绝不想死,他委屈一世,忍受煎熬,岂能轻易死去?他觉得自己好生虚伪杀人可以,自杀却不成。可人性如此,形骸如何能免?
他想念墨从,想念龙国,想念那些受欺凌的日子,他甚至想念那李金光,想念襄离别院,想念自己那虚荣庸俗、望子成龙的养父母。他意识到自己仍是少年,仍然软弱,仍渴望家的温暖。
忽听有人道“你好。”
形骸吓出半身冷汗,瞧见一少年站在另一边,此人约莫十岁年纪,戴顶布帽、身穿灰布长袍,颇不合身。他柳眉星目,小脸白里透红,十分可爱,手中一根木杖,像是牧羊的。
形骸愣愣想着“他是山寨里的人么?糟糕,他看见我了。”
按理而言,形骸当拔剑杀他,但他捏紧手掌,打消此念。
少年笑道“我爱深夜里跑到山上来,看看星星对我眨眼,它们似有话对我说,远远的送来光芒,令夜晚暖融融的。”
形骸道“星星可不暖,相反冷的很。”
少年道“你怎地知道?我倒觉得这些星星其实比太阳还热。”
形骸被他言语打动,便想象这星星传来热光热风,一时不再寒冷。
少年道“你是这儿附近的人么?瞧穿着不怎么像。你龙国话说得很好,像是从龙国来的。”
形骸心中有鬼,忙道“你龙国话也说的不错。”
少年哈哈一笑,忽然改口,叽叽喳喳的说着西海话,形骸自知瞒不过去,索性装作冷淡。
少年道“大哥哥,你为何不理我?”
形骸道“我只是路过的,不想与生人打交道。”
少年大眼睛一眨一眨,道“那山寨中的全是大人,粗俗得很,我一个都不想理。好不容易遇上个大哥哥,却又不搭理我。”
形骸暗想“他若回去,岂不也得丧命?当务之急,是将这孩子留在这儿。”他见这孩子与缘会年龄相仿,无论如何起不了杀心。
念及于此,他道“那好,我陪你瞧瞧星星,吹吹风,只是我这人有个毛病,不喜旁人问我名字”
少年喜道“我不问,保证不问。”忽然间,他身子一震,只听山寨中传来微弱惨叫声,他倏然站起,道“山寨出事了!”
形骸握住他手,道“什么事?哪有什么事?”
少年倏然一甩,形骸竟未能捉住他,他身形变化,成了条长翅膀的白色蛇人,月光一闪,他朝山下飞去。
形骸心中叫苦“他竟是月舞者!”即刻下山,奔向山寨。只是他上来时心不在焉,下山时又迷了路,他骂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绕了一顿饭功夫,这才抵达山寨处。
山寨墙外绿雾缭绕,鬼手潜伏,正是“地狱无门”,此时喊声已听,唯有哭声、求饶声,可又立时静默。身后脚步声响,形骸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