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阿嵬不满地打了一个响鼻,在寒风中撒开四蹄,将魏勾录的瘦马甩开了老远……
在西安府靠北的地界儿有一片群山,自来没什么名气。
因为植被稀少,往往只在山顶位置才有几株草木,因而被当地的山民叫做光腚岭子。
某年县里丈量山上耕地时,领头的一个师爷觉得太过粗俗,给改了个“青头山”的名字,从此就沿袭下来。
青头山脚有一条曾经的官道经过,这条近乎废弃的官道旁有个半死不活的小小驿站,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官员往来。
驿站里有间给官员仆从准备的大通铺,这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这间并不算大的屋子里已经人满为患。
炕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条壮汉,占据了所有能躺着睡觉的地方,也让这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味儿。
一个皮肤黝黑的干瘦汉子蜷缩在角落里,眼神如狼一般警惕凶狠。他在盯着对面一个纨绔公子哥儿做派的青年,眼睛一眨不眨。
公子哥儿靠墙坐着,正饶有兴味地瞧着干瘦汉子,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离青年挺近的炕沿上则挨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老者,在低垂着脑袋打盹儿,下巴已经埋进了乱糟糟的斑白胡子里。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穿着囚服,戴着东海沉铁打造的脚镣和手铐,显而易见都是些身陷囹圄的倒霉蛋。
大通铺只有一扇直通驿站大堂的门,门外站着两名身着火红战袍的军卒。
公子哥儿模样的青年先是轻轻扭动身躯,伸了个懒腰,然后将双臂后背,两手交叉靠在墙上,将头枕在手掌和镣铐上。
换成这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后,他有气无力地朝门外嚷嚷道“门口的军爷,各位爷都在大堂里吃香的喝辣的咱不眼馋,可好歹也得赏个馒头垫垫底哇!”
一名军卒头也不回地冷笑道“沈公子说笑了,真要给你们这些人吃饱喝足,咱兄弟们脖子上的吃饭家伙恐怕就不太稳当了。”
“军爷说笑了,有许、高两位在,我们这些倒霉蛋儿还能跑了不成?”
被叫做“沈公子”的青年叹息一声,耍无赖道“再不给吃的爷们就不走了,我咋觉着自个儿要死在陈老头子的前头?”
说着他右脚突然灵动地踢出,脚尖点在正打盹儿的老者背上,脚上镣铐抖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潦倒老者的头猛地下坠了一下,又飞快地抬起,瞌睡顿时就醒了。
他张嘴轻呸了一声,把伸进嘴里的胡须吐出来,睡眼惺忪道“这些亡命之徒也就罢了,沈小子你可是名门之后,怎么也惫懒放纵、毫无教养?”
沈公子不以为然地嗤笑道“狗屁的名门之后,富贵荣华一朝尽,旧日的恩情念想也就如云水般流散,剩下的不过是些破坛烂罐,搁在那儿都嫌碍眼。”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他垂下眼帘,瞅着自己手掌上的纹路愣愣出神。
沈公子却不乐意放过沉默不语的老者,打击道“瞧瞧你这乱七八糟的掌纹,活该晚年孤苦潦倒、客死异乡!”
“副使大人!”守门的军卒蓦地恭声道。
沈公子和老者同时扭头,就见一个身穿赭衣的青年正迈步而入。
这青年有着浓密的须发,眼窝深陷,身材高大却并不如何壮硕,就如同一副巨大的骨架,更显得手长脚长。
他的脚上蹬着一双草鞋,在腰间别有一根翠绿欲滴的竹杖。
世所共知,诏狱豢养有三种凶神恶煞——“绿袍蛇”、“青衣犬”、“赭衣鹰”。
勾录、鬼卒尚有朝廷定额,捉刀奴的详细数目却从来是个秘密,恐怕就只有天子与镇狱侯才能知晓。
越是机密,就越是肆无忌惮。
“赭衣鹰”俱是接受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