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抛过去,问道“你丫不是说当道士吗?怎么跑来做乡村教师了?”
“赶鸭子上架呗。”聂军苦笑。
原来,根据聂军的考察研究,这座山神庙修建于清朝中页。
村民们的祖先,都是李定国的部下,兵败之后在此遁世定居。繁衍百余年,村落越来越富足,而且还有诗书传家,终于在乾隆年间出了个大官。
这座山神庙就是大官所建,正殿里供奉的山神,实为抗清名王李定国,其他神像全是李定国的部下。甚至还有其他偏殿,娘娘殿供奉着李定国的正妃,以前也被改为教室,不过由于学生越来越少,娘娘殿已经荒废了,现在成了聂军的书房。
山神庙的历代住持,均由村长(族长)兼任。抗战时期,山神庙还借给游击队当军营,因此在新中国有了一段香火情,不但没有遭到拆除,反而被认定为正宗的正一道庙观。只不过,山神庙住持不能再由村支书、村长兼任,必须由拥有道籍的道士来当。
再后来,村委会征用仪门几处偏殿办公,山神殿和娘娘殿被用来做教室。
不管如何,山神庙里一直都有住持存在,而这个住持一直都有官方颁发的道籍。
聂军说“我是从道协的名单里,发现这座山神庙的。当时感觉很奇怪,所以就跑来看看,还把对山神庙的研究写成毕业论文。这里的新中国第一任住持,是负伤瘸腿的游击队员。第二代住持是游击队员的儿子,目前躺在县医院的病房里。第三代住持就是我。”
“我问你怎么当老师了?”周正宇道。
聂军说“这破地方,支教的年轻人留不住。老校长去年又死了,我只能暂时接手。”
丁明问“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教书?”
“教不了几年,”聂军笑道,“前些年出台了撤点并校政策,按规定,这样的乡村小学是该裁撤的,集体并入乡镇中学。有些学生已经去镇中心校读书了,只剩下30多个学生留在山里,所以娘娘殿那边的教室被弃用了。”
李耀林的老婆问“这30多个学生怎么不走?”
聂军说“从这里到镇上读书,大人都要至少走三个半小时,小孩子遇到下雨路滑,走四五个小时到校实属正常。那些去镇上读书的孩子,半夜三四点就要起床,到校已经八九点钟了。下午放学,回家时也是晚上八九点,每天走路的时间就在七个半小时以上,而且一半时间在摸黑走夜路。”
“不能住校吗?”丁明问。
聂军说“镇里的学校只有教师宿舍。除了个别天赋惊人又刻苦努力的孩子,其他村里的学生去镇上读书,成绩都差得很,因为每天连做课后作业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摸黑上学的路上,只有少数学生用手电筒,大部分学生只能打火把。条件太艰苦了,剩下这30多个学生的家长,死活也要继续留在村里读书,县教育局的领导亲自来动员并校都没法子。”
周正宇难以置信道“都特么2005年了,中国居然还有这样落后的村子!”
“要致富,先修路嘛,”聂军奸笑道,“我就跟村主任说,让老子代课教书可以,你们必须两年之内,把下山的路修好,否则老子就走人。你们来的时候肯定看到了,好多村民都在修路呢。”
众人都不再说话,默默打量着聂军,似乎是想重新认识这个人。
聂军此时的扮相就像个无业游民,头发虽然挽成道髻,但造型非常随意,而且是用一根竹筷当簪子。脏兮兮的t恤和短裤,露出凌乱的腿毛,拖鞋被脚心汗湿沾满黑尘,满脸胡渣至少一个星期没刮。
他就那样站在正殿门口,背后远处是托为山神的李定国神像,太阳照在他身上似乎在发光。
宋维扬又想起复旦的非官方校训。
或许,眼前这个不羁世俗的家伙,身体里才真的蕴藏着一个“自由而无用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