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梁笑了,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咬紧的牙关也松了口。
“林大人掌管京城府尹,平日里案件众多,国子监里的微末枝节就无需惹林大人费心了吧。”
“怎可不管,傅亚子口口声声念得可是家父,要我说需得使些皮鞭在身,再狠狠抽她几个嘴巴,好叫她不再胡说!”
祭酒扔了手上的串子。
宝石珠玉与石砖相碰,脆裂的细末迸散开来,堪堪地划过我的眼角,让人心惊。
林菀菀也吓了一跳,半张的嘴巴呆呆地望向祭酒,样子十分愚蠢。
“好了!”祭酒愤而起身,怒道“付博士,这个亚子姑娘既然是你手下,今儿这事你便按规处理吧,只得一样,不可包庇就是了!”
付志梁身形矫捷地起身领命,头埋得低低的,怕咧开的嘴角被人发觉。
祭酒甩袖而去。
这屋里,一时间便只剩下我们三人了。
“以前倒没发觉,你长了张伶俐的嘴。”林菀菀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对我道“今儿这事没完,你且等着!”
“亚子恭候。”我也不露怯,既然梁子已经结下,见招拆招便是了。
付志梁一直背着手在前面走。
我有些心慌。
今日是唐突鲁莽了,若不是付志梁及时提点,怕此刻的我已经收拾铺盖行在回鲁县的路上了。
付志梁闷头不说话,我倒宁愿他痛骂我一顿。
到了舍院门口,付志梁却突然叹了口气。
“丫头,”付志梁背对我,有些苍老无力道“我还能护你多久呢。”
心口突然一热,有些无措地道“对不起我今儿不知怎了”
“不我倒不是责怪你。”付志梁身侧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竭力克制着“只是后怕,怕我护不住你。”
“那间暗室是用来处罚犯了大错的官员的,进了那里不受点皮肉苦是出不来的。我想着,今儿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能叫他们动你,可我突然发觉自己太渺小了。”
付志梁转过身来看我,深陷的眼窝中,那颗原本坚毅的眸子有些松动。
“若今日之林菀菀换作他人,反应快些,我们这套诡辩理论便无法服人。也是她蠢,妄想用官威压人,这京城府尹的手伸进国子监的内院管理内务,犯了官场大忌。”
“只是亚子,以后你的日子,才是真的难过了啊。”
付志梁没有说错,我的日子是真的难过了起来。
林菀菀虽不得人心,可仗着父亲的能耐在院里还是狐假虎威的。
祭酒那日虽拂了她的面子,可也得照顾她的情绪。
千字的检讨当众念了,为了做足样子,祭酒召集了全院。
林菀菀却不甚满意,拉帮结派,小团体张罗了起来。
这院里本来女子教员就不多,一时间全被她收买了去。
很快,我被孤立了。
我努力将注意力不放在这上面,每日与付志梁关起算学部的大门,苦心钻研算题。
《九章算术》的内容十分丰富,全书采用问题集的形式,每道算题都有答有术,只是均为文本甚是枯燥。
为了能在新生授课中便于他们理解,我更是费了大力气,每章绘制了插图,依照性质和解法分门归类。
好在,新入学的学子还算给力,宽慰了我不少。
“所谓衰分术,乃衰分章提出的比例分配法则,主要用于解决比例分配问题。”
“举个例子,地里收了谷子,谷子五斗去皮可得糙米三斗,又可舂得九折米二斗七升,或八拆米二斗四升,这些都是各种比例解应用的地方。”
抱着书踱步在学堂内,如付志梁般燃起袅袅熏香。
洁白的脚袜站在蒲垫上,犹如漫步云端。
“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