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谊笑着埋怨了一句,把手稿寄给子矜的时候她就等着这一天了,子矜的态度比她想的还要温和。
“那些手稿只是一个有感而发的故事罢了,想到了就写了,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说实话,这手稿应该有两个人看过,毕竟妹妹也是个大活人呢。”
独孤谊笑嘻嘻的指着自己,被一颗冬枣砸了一下。
独孤谊也不介意,捡起来就吃了,“阿姊不觉得,这手稿不同于其他话本,一字一句皆是妹妹泣血而作,满篇肺腑之言,若是轻飘飘的任由外人花上几个钱就能翻阅怕是不妥吧?至于府上其他人……”独孤谊重新拿出一套茶具开始烧水,“妹妹觉得比起他人,阿姊更需要这份手稿。毕竟我们几个姊妹可都要仰仗阿姊在外打拼呢。”
“京城居,大不易。阿姊在外如履薄冰,妹妹也帮不上什么忙,唯有这份手稿,算是妹妹的一点心意,阿姊以为如何?”
独孤谊眉眼带笑,看着子矜的眉头逐渐舒展。
“这书中所言之事,是你自己推算出来的?又或者只是你用来表述的一个手段?”
独孤谊心中一凛,果然还是问道了这个问题。
“佛家言三千世界,阿姊只当妹妹南柯一梦神游他乡可好?”
子矜神色复杂的看着独孤谊,这个回答有些超出她的想象了,不过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故而子矜只是出神了一会就放过了独孤谊,只是神色依旧复杂难辨。
“这倒是你的缘法了,多少修士在此道上上下求索,却被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窥得了一点天机。”
“修士?这世上还真有鬼神不成?”
这下子矜的脸色更复杂了,她恨铁不成钢的在独孤谊头上拍了一下,“你都魂游异界做了一回烂柯人了,怎么还不信鬼神?”
独孤谊捂着头向子矜叫屈,“孔子有言,敬鬼神而远之。鬼神之说不可信,我素来觉得,天道不可欺,鬼神却未必。否则民间祭灶何必用饴糖,神仙若是真的无所不能,为什么会看得上人间的一点普通香火祭品,会贪图香火就说明鬼神亦有所求之事,沾了人间香火并非无所不能的鬼神又有什么可怕之处呢?”
“哪来的歪理邪说!”子矜斥责道。
被训斥的独孤谊却敏锐的察觉了子矜的态度其实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严肃。
“阿姊分明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却偏要找个由头训我一句。”
“你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子矜看着独孤谊脸上的不平不似作伪,不觉有些好笑,在书上写的那么透彻,真到了现实里偏偏又看不清了,这到底是聪慧还是愚笨?
独孤谊秉持着不懂就问的良好学习态度,说道“阿姊不妨细说?”
“你觉得朝廷对地方的管理如何?是否能有限的管理每一寸土地?”
子矜自顾自的答道“当然是不能。”
“大齐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朝廷根本没有办法对边远地区实行有效的控制,藩王于九州之外立国就是对这一现状的妥协,藩王控制的地方不同于其他属国,在名义上,藩王控制的地区也是大齐的疆土,但属国只能说是大齐的势力范围。”
“扯得有点远,咱们接着说地方,边远地区如此,一些偏僻的山村亦是如此,即使朝廷在乡中设有三老,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三老都换成科举出身的人,更多的三老是由村民推举的,在这种情况下,朝廷的律法很难逐一落实,尤其是在牵涉到乡间旧俗的时候,乡民往往会以习俗为准而视律法于无物。”
“在这种时候鬼神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朝廷通过资助一批足够优秀的说话人,让他们编纂志怪故事把一些朝廷想要宣传的东西夹杂进去,再借着戏曲民谣传播出去,有见识的人自然不会信鬼神之事,一辈子都没读过书的蒙昧之人却信鬼神甚于信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