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轩纵马前行,来到黄得功身前。
此刻数百骑兵将黄得功围得结结实实的,弓弩横张,火铳三眼统架起来,只等一声令下,就能将黄得功打成马蜂窝了。
黄得功见有人过来,不用想也知道他想来干什么。黄得功冷哼一声,猛地从身上拔下一根长箭。
此刻他一臂负伤不能动弹,跌下马匹的时候,又摔了脚,虽然还能站起来,想要徒步搏杀却是不能了,铁鞭摔在数丈之外,眼看是捡不回来了,唯有身上挂了不上箭矢。
也是黄得功的盔甲质量过硬,大量箭矢虽然破甲,但也入肉不深,仅仅是破皮而已。
他单手握住着这根带血的长箭,对着自己的咽喉,猛地刺了一下去。一箭穿喉而过。
“娘。”黄得功最后关头想起了远在扬州的母亲,他之前接过家书,知道母亲病了,只是戎马疏忽之间,已经数数月了,母亲如何,再也没有音讯了。
虽然黄得功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轩只来得及说一句“黄将军。”就见黄得功身躯轰然到底,与他的战马倒在一起。剩下的话都留到了嘴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扬州,
自从崇祯十年之后,黄得功常年在南方征战,北方战乱频频并不安定,黄得功就将母亲安置在扬州城中。只是此刻扬州黄宅之中,却是一片忙碌之中。
黄得功的妻子黄氏,再外面与一个老者说话,说道“老夫人情况如何了?”
这老者也是扬州城的名医了,说道“老夫人早年亏空太过,虽然这么多年多有滋补,但是早年的亏空,不是那么好补,天寿到了,早则今年,晚则明年开春左右。剩下的时间,尽人事而听天命,如果可以,让黄将军回来一趟吧。”
黄氏一听,心中一颤,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此刻听了确切判断,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闯儿,闯儿。”黄氏忽然听到里面声音大做,是老夫人的声音,立即进去,只见黄得功的母亲忽然挣扎坐起来了。
黄氏立即扑过去,说道“娘,你这么怎么了?”
老夫人这才勉强睁开眼睛,说道“我梦见闯儿,他说来接我了。闯儿来了吗?”
“娘,夫君还在凤阳。我已经派人送信了,想来夫君得了书信。很快就会回来的。”黄氏说道。
“我的身子骨,我知道知道,闯儿他爹死的早,年轻的时候那是没日没夜的,活到现在也算是高寿了,我恐怕是等不到闯儿回来了。”老夫人说道“你记得,替我告诉他。好生为官家做事。官家将他从一个小卒提到现在的位置,家里也算是富贵了,切切不可负了官家。”
“孩儿知道。”黄氏说道。
老夫人似乎是回光返照,说了这句一话之后,就没有了精神。黄氏大惊,立即将郎中叫过来。郎中一看,皱起眉头,他没有想到情况恶化如此之快,刚刚看还能支撑几个月,现在居然是油尽灯枯之象。他也只能推之为天命难测,对黄氏摇摇头说道“节哀顺变。”
黄氏头一晕,顿时痛哭起来,说道“我如何于夫君交代。”
一时间黄府哀声大做,数骑连奔向北,向黄得功报丧而去。
癸未秋,明总兵黄得功战死凤阳。同日其母徐氏死于扬州,时人未知黄将军死矣,后查时日,乃为一日。时人论之,概母子天性,虽千里不能绝也。后扬州兵起,有人见一将虎目环眼,用两铁鞭,护一马车,从扬州北行,说过皆云“乃天勇星君奉母北上。”所过乱军之中,虽东虏亦不能伤。时人皆称,乃黄将军是也。
《国朝志异》蒲松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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